更新時間2013-12-12 21:29:37 字數：3866

按照彭德的計劃，米兒從角門現身，然後一直走到他身邊，由他撫著她的肩膀向眾位買家介紹。從在關押安東的地牢門前被重新抓回去到現在過去兩天時間，米兒吃的苦讓她學會不去硬碰硬。順著領主的意思來，他們也就不會怎麽難為她。不過在她邁入角門的那一瞬，強烈的厭惡感還是讓她駐足不前。

多虧她沒走過去。塔樓倒塌把她嚇傻了，但好歹沒直接砸死她。她回過神連滾帶爬地從角門跑出去沒多久，爆炸就從身後追上了她。綴滿寶石的長裙沈得要死，這一下她是躲不過去了。

有人拽住了她的胳膊，將她拉到一邊的同時趴在她身上，用自己的身體保護了她。

晴雨！

不是。

雖然對方的臉被蒙住了，但肯定不是晴雨。

幾個帕洛卡的士兵朝米兒這邊過來。從陰影中跳出兩三名衣著相同的蒙面人，從士兵的背後一刀割喉，幹脆地解決掉。

要是在以前，米兒估計會大喊“哇塞！忍者嗎？！”。現在她既沒這力氣也沒這心情。

那幾個蒙面人朝米兒這邊打手勢。保護了米兒的陌生人回了手勢，表示沒有大礙。他們是一夥的。

塔樓的出口直通的是舞臺的後臺，所以從塔樓出來到達角門必然會來到室外。塔樓和場地在角門外形成了夾角，地處偏僻，除了那幾個士兵外無人駐守，但很難說不會有還活著的士兵想起這個角落，領著同伴突然出現。

蒙面人摻起米兒。米兒還沒來得及道謝，卻被他抓住胳膊。疼痛讓米兒反應過來。

“你們是誰？！”

四個蒙面人交換眼神，很明顯聽見了。但是沒有人回答。抓住米兒的那個人拖著她往前走，從米兒的立場來看行為粗暴且危險。

又有一個人過來幫忙，不讓米兒對同伴又打又踢。

兩聲悶哼傳到他的耳中，回頭發現留在原處的同伴都已昏倒在地，某個帶著面具的家夥手握劍柄站在他們身後。他立即拔出武器迎敵，三秒鐘後也趴在了地上。

只剩下最後一名蒙面人。他也亮出了彎刀，把米兒藏在身後。

他不是應該用刀比著我的脖子麽？

米兒困惑，卻沒有精力細想。

頭戴面具的那個向前走了兩步。抿做一條直線的薄唇在月光下格外蒼白。雖然或許並非是他的本意，蒙面人依然感覺到危險，張開手臂護住米兒，謹慎地後退。

“……請你讓開。”

戴著面具的人說道。

千言萬語湧上米兒的喉嚨。她一句話都說不出。全身被劇烈的情緒攥緊，米兒甚至不能活動僵硬的手掌，推開擋在身前的蒙面人。

她來了。無論在哪兒，她都能找到她。

“我是她的朋友。”

似乎是有日子沒說話了，晴雨的第二句才稍微溜道點兒。

蒙面人在遲疑。少女推了他一下，想要出去。這麽說他們的確認識。但他還不確定是否真的要放米兒走。

晴雨急得要死，但是擔心對方可能傷害到米兒，仍然站在離對方五步遠的地方安靜地等待。

一只箭射入晴雨腳邊的泥土。幾乎在同時，綁在箭身上的小包裹噴射出嗆人的氣體。晴雨躲得不夠及時，頓時頭暈目眩，踉蹌著向後退去。

魚薔薇，一種能讓鳶及其他幾種異族肌肉無力神智昏厥的植物。包裹中其他的幾種藥草的作用範圍涵蓋了別的種族。

在晴雨站穩之前，一桿長槍直刺而來。

“夜安吶，兇暴。”

輕松的問候將晴雨的註意力拉到身後。加文手持利劍在此恭候。

魚薔薇起效極快，而且潔諾比婭配的藥效力至少持續兩天。晴雨幾乎握不住武器了，不得已啟用精神力。然而堅硬的幕墻在埃裏克的長槍面前如奶油般融化。

神殿騎士？！

那是人類中唯一一支可以直接抗擊異族精神力的隊伍，數量比米兒的種群還稀少。槍兵是最頂級的。怎麽會在這兒碰上？！

幕墻是底線。更加高級的精神力操作會留下確鑿的痕跡，到時候她的身份就跟剖開肚子在太陽底下晾曬的鹹魚一樣昭然若揭。晴雨咬了咬牙，硬生生地接住埃裏克和加文的每一招。

會場中已經從沈寂中恢覆。爆炸制造的震驚正在急速地消弭。憤怒成為支配人的主要力量。士兵在會場中的搜救已經恢覆，還有更多的守城部隊朝這邊趕過來。蒙面人的隊伍也幹完了要幹的事。蒙面人抓住機會，扛起米兒朝自己的同伴跑去。

晴雨跑向米兒。埃裏克擋住晴雨去路，和加文的夾擊讓晴雨自顧不暇。

又有幾個蒙面人趕過來帶走了昏倒的同伴。

晴雨和米兒在彼此的視野中越來越小。守城軍火速趕來。他們手中的火炬連成一片，快速湧來的火光成為米兒記憶中最後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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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隊在黑夜中行進。

經歷了之前的暴亂，此時在寂靜籠罩下的急行軍更顯肅穆。

由一種被成為“火神駒”的動物拉動的馬車，行進速度是普通馬匹的四倍以上，可以達到八十公裏的時速。如果異界和人界的交流更深入，這**車一定會得到“美沙緹爾的吉普”的稱號。

八輛馬車排成一字長蛇，在廣袤無邊的平原極速奔馳。在各地的統治者被消息驚醒，穿著睡衣光腳沖入會議室朝屬下怒吼之前，他們必須逃回老窩，躲進那個任何外人都不知曉存在的地方。

雷熱娜靈巧地從後面的馬車攀爬過來，和亞伯一同坐在第三輛馬車的轅座。雷熱娜是個女戰士，亞伯則壯得像頭熊，兩個人把三人寬的轅座擠得滿滿當當。

“怎麽樣？”

“其他人都睡著了，最後救下的那個小丫頭剛醒。”

亞伯拿起酒囊灌了一口，難掩興奮。

“幹得漂亮！弄死了那麽多酒囊飯袋，終於能出口惡氣了。”

雷熱娜陪著笑了笑。她其實並不讚同今天的行動。救出即將被出售的同族，然後把塔樓推倒，砸死交易會場中的人，確實挺解氣的。參加交易會的家夥們大多是些作威作福的蛀蟲，靠綁架、壓榨、出售類族養肥自己。和所有經歷過光之劫之後災難般的十二年的貓靈們一樣，雷熱娜恨不得啃他們的骨頭喝他們的血。但是弄出這麽大的動靜，對還需要韜光養晦的類族而言不是好事。

雷熱娜不會說出來。只要她說，一準被她的同伴們嘲笑成“女人就是膽子小”。況且她畢竟是個戰士，暗殺對她來說還是太下作了。

然而他們還是太低估此次行動的影響。撇開死去的賓客們，他們那權勢熏天的家族們將悲痛化為力量的轉換程度有多少的問題不談，單是對情報網的沖擊便超乎他們的想象。不少為他們提供消息的情報販子們驚恐於他們的手段，紛紛斷絕了與他們的交易。即使那些靠其他手段得到的，對他們忠心耿耿的線人依然受到了巨大的震動。這正是十天之後，他們被圍困的直接導火索。人不是先知，此時的他們尚且無知無覺，仍盼望著早一分鐘回到老巢，繼續他們這種打完了就跑，然後回家種地的行動模式。

“天亮之前能到嗎？”

“沒問題。”亞伯自信滿滿地回答，“你還信不過路德維希嘛。”

路德維希是匹火神駒，目前正在車隊的最前頭領路。有他在，亞伯和他的同伴們才能放心地呆在車廂裏睡覺，或者後面馬車的轅座上喝酒數星星。

接著兩人又回到之前的話題，談論起這次被解救出的同族們來。除了米兒，彭德領主其實還搜羅了另外幾只類，但都年老色衰，有的還毀了容。他們唯一的價值只在於體內的血液。為了保持血液的新鮮，彭德才養他們到今天，準備在交易會接近尾聲時宰殺，用貓靈的血液款待賓客。

對於解救他們的這群類而言，其實他們也沒有多大價值。只是出於身為同族不得不救的信念，亞伯他們才將這些人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最重要的目標還是那群已經被成功弄死的家夥。誰都沒想到，他們竟然能救下一只正值妙齡的少女。這也許是美緹索尼埃對亞伯他們的種族忠誠心的獎賞吧。

“你有沒有覺得，那姑娘有點問題？”雷熱娜問道。

“當然有問題啦！估計基地的小夥子會歡聲雷動地歡迎她吧！咱們可得讓她住得高一點兒！”亞伯哈哈大笑。他們的老巢總體男女比例倒是不怎麽失調，但是適齡的未婚男女太少了，尤其缺少小姑娘。基地內醫療條件到底不如外界，不少沒有分娩經驗的婦女因為生產落下病根，死亡率也高。就算在光之劫發生之前類族的全盛時期，低下的生育率同樣令統治者們頭疼不已。

“你……哎。”雷熱娜笑著搖搖頭。看來無論哪個種族，雄性的心理都是相通的。

“行啦，我知道你想問什麽。”笑過之後，亞伯重新回答雷熱娜的問題，“確實挺奇怪的。看上去像純血統。十二年前，咱們種族的純血統不都死光了麽？”

貓靈不存在雜交問題。除了同族，他們無法和任何生物產下子嗣。亞伯所謂的純血統，指的是貓靈舊社會最高的統治者：皇族和聖女族。

他們應該都隨著光之劫化作灰了才對。

對於皇族和聖女族，亞伯沒多少好感。他家從他往上數五輩都住在遠離類族老巢的衛星城中，思想比較開化，在潛意識裏老早就不把那些僅靠血統爬到全族頭上作威作福的家夥當做神明崇拜了。

但是皇族和聖女族對貓靈至關重要。如果他們滅絕，整個世界都會停止旋轉。老掉牙的傳說不可信，但至少對於聖女族，

“所以我才擔心。”雷熱娜不禁神色凝重，“還是讓祭司過來一趟比較保險。”

“恐怕難吶。這次的事辦完，咱們得與世隔絕好幾個月。”亞伯不傻，他當然知道他們這回和多少人結下了梁子。

“亞伯，”雷熱娜壓低嗓音，“如果她真的是純血統，那……她會不會就是，‘那一位’？”

“那一位？哪一位？”

“你不知道？！”雷熱娜驚嘆道。隨即她明白了。亞伯和“那位先生”的關系還沒有親近到能知道這個的程度。而自己則是因為與那位先生的貼身文書，鈴蘭的關系才得知的。告訴亞伯應該沒問題。雷熱娜相信，既然鈴蘭肯告訴自己，就說明這件事不是非得瞞著大家。

“傳說那位先生和最後一位聖女生有一女，在光之劫失散了。”

亞伯結結實實地吃了一驚。他盡力拉住韁繩，不讓馬車撞到前面的車或者被後面的撞上。

即使他們的組織采用標準的世襲制選擇領導者，而不是他們現在采用的選舉與前任頭領指派相結合的方式，這名他們偶然救下的少女也同樣非常有可能成為他們的下任首領。

不，不僅如此。如果真如雷熱娜所言，這名少女同時也是最後一名聖女，是被戲稱為“神聖吸塵器”的家系的最後一人。她的出現對於他們這個組織，對於整個類族的命運，究竟會有怎樣的影響呢？

夜色深沈如墨，仿佛無邊無際。亞伯和雷熱娜不約而同地陷入沈默。族群的興亡關乎每一個成員，但要準確地預估米兒對族群命運的影響，還是太難為這兩名戰士了。不管怎樣，當務之急是平安地回到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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